老道哈哈大笑道:“贫道行走江湖,已经几十年没人问名讳了——都管俺叫腌臜道人。”
曾国藩道:“道长身怀异术,必非常人。涤生听一真讲,道长好像姓邱吧?不知确也不确。道长贵庚?这个好像不必瞒人了吧?”
老道喝口茶道:“屈指算来,贫道已是一百一十五岁的人了。我的同门中,都已成仙得道,贫道倒成了个老不死!”
曾国藩全身一顿,心下却有些怀疑,道:“敢则道长是真正的活神仙了!——不知道长是云游到此,还是特来寻找涤生?”
老道道:“得知大人归籍为令堂守制,贫道是特来寻大人讲话的。大人不会烦吧?”
曾国藩知道这道长有绝技在身,绝非俗类,当下说道:“涤生能结识道长,真是三生有幸。只要道长不嫌这里俗气太重,招待不周,涤生感激了。古人云;四海之内皆兄弟也,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?晚生先谢过道长的看视之恩!”
曾国藩话毕起身,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,这才坐下。
老道随手摘下破道冠放在书案上,也不谦让,理直气壮地受了一礼。
萧孚泗这时走进来道:“侍郎叔叔,俺有个事儿,想跟您老招呼一声,不知可使得?”
曾国藩道:“你莫非要回家?总得用了饭吧?”
萧孚泗道:“俺想让侍郎叔叔求道长一声,俺想跟他学摔跤!”
曾国藩道:“孚泗,不许胡闹!道长初来乍到,风未褪尽尘未洗,如何使得!”
萧孚泗苦着脸撅着嘴走出去。
曾国藩对道长道:“萧孚泗是个粗人,道长不要同他一般见识。”
道长没有言语。
曾国藩仔细一看,隐隐听到老道的口里响起了轻微的鼾声——老道已然瞪着两眼睡着了。
曾国藩悄悄地退出书房,转身走进爹的房间。
国潢、国华、国荃、国葆都在这里,围着曾麟书,正小声地说着什么。一见曾国藩进来,曾国潢等四兄弟急忙站起,给大哥放了个凳儿。
曾麟书小声问曾国藩:“宽一,这腌臜道人果然是个奇人!——别再是个长毛吧?”
曾国藩就小声地把与道长的相识过程向爹和几个弟弟讲逑了一遍,最后道:“一真说他疯颠,依我看此人不疯也不颠,倒是个海内一等一的奇人!我依稀记得,他对一真说过,天下要大乱的话。现在想来,可不就应验了吗?”
曾麟书道:“照这等说来,这个腌臜道人,还真不能慢待呢!宽一呀,用不用给他换件新道袍什么的?现在是深秋,眼看着一天冷似一天。冻出病来,可不是玩儿的!”
曾国藩道:“待我问过道长再说吧——爹,我记得,当初我见他时,他就是这身装扮,现在还是这身装扮,好像就没有换过!”
国潢忽然道:“大哥呀,他那么腌臜,晚上在哪里歇呀?”
曾国藩想了想道:“就在我的书房里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