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绝笔，绝笔！······哈哈哈哈······哈哈哈哈······”他忽然抑制不住地狂笑起来。这六个字，她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写的？想必是决绝得很，否则，定不会是如此吃劲和工整。她信中要他勿念勿恨，却又要他勿忘，然而，这世上的事，容易忘却的实在太多，可她对于他，又岂是能忘记了的？他又怎能不念不恨？

林晓的眼睛早已血红，发了狠，又将那绝笔信撕得粉碎。那纸的残片落到了她脸上，他温柔伸手为她拂去，一如从前，她替他拂去发间的落花。他的眼睛瞬也不瞬地停在许雯雯遗体上，似乎他火烧似的眼睛，要把她看活过来一般，忽然，“哇”地一声，吐出一口鲜血来。

从进屋到现在，他还没有来得及流过一滴眼泪，却吐了血，似乎只有这一滩鲜红的液体，才能与她身上的一片鲜红相衬。

她今日穿了那样好看的嫁衣，可他，却还来不及说出一句“嫁给我”。

他伸出手在空气里摸索半晌，什么也没有抓住，有的只是自己眼睛里流出来的水。他就这样坐在她的身旁，一动不动，过了整整一夜。

天香阁内，因出了人命的缘故，这一夜也未开张。这里原本是城中最最热闹的所在之一，此刻却孤冷寂静，如同坟墓。

不远处的勾栏瓦舍里仍是隐隐传来欢声笑语，那是浮浪子弟最惯于玩乐的地方，林晓也曾与友人去过。可如今，热闹都是他们的，他的心，却已成灰了。

东方渐白，许雯雯的房间却仍是一般死寂，终于，“嘎吱”一声响，有人影走了进来，重新点着了房中早已燃尽的烛火。林晓也不抬头去看，仍是动也不动地，抱着许雯雯的尸体。

林夏脱下自己身上外袍披在林晓肩上，他肩膀一动，却也没有抗拒。

林夏身后跟了一个貌美女子，正是素日里与许雯雯交好的一位天香阁的歌姬翠林，那歌姬也为雯雯守孝，穿得一身缟素，面上犹有泪痕，对着林晓福了一福，说道：“林公子，几位管事妈妈要我来告诉一声，雯雯的遗体要趁清早入了棺下葬才好。”

**本是最低贱的身子，按例是没有人寻常死了，也不过是拿草席一裹，抬到乱葬岗去。那副棺木，自然是林夏差人去买的。

林晓一动不动，恍若未闻。翠林只好继续说道：“林公子本是多情人，是我这妹妹没福气，可公子也该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，不然雯雯她下了黄泉，也是不安宁的——”说罢，又掉下泪来，伸手想要拉起林晓。

林晓被翠林一碰到手，登时发起狂来，口中只叫道：“她没死！她没死！谁也不许碰她！她是我的！我的！”

翠林早被吓得呆了，连忙逃了出去。林晓仍未镇定，口中只不停叫着：“她是我的，我的——”说罢，又死死抱住那尸体，再不肯放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