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整半个夜晚,乱风都在疯狂地吹着,厚重的雨云遮盖了星辰的光亮,自然的愤怒将海洋装扮成冷酷的凶手,巨浪一轮又一轮腾起,不断拍击着堆满沙袋的船舷。
船上的水手们表情肃穆,奔走在甲板上处理漫延的海水,几个老道的海员爬上桅杆,用粗大的绳索固定亚麻布的船帆。而在舱顶的高台上,海把头周呼正在掌舵,这个体内流淌着夸父之血的中年人,是个粗犷而坚毅的铁汉,他曾是莫不凡养父的亲信,半生时间都在海船上度过,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大海的脾性,没有人可以媲美他掌舵的技术。
“都他娘的睁圆眼!想活着,就别跟风暴认怂!”
周呼的声音低沉却有力,比空中的惊雷更加震慑人心,硕大的雨点拍打在赤裸的上身,海水与汗水交杂起来,给他黄铜般的肌肤镀上一层水膜。
“不怂!呼老爷的手下,只有落海的鬼!没有吓死的人!”
周呼的嗓音鼓舞了海员们的心智,他们一齐振臂高呼,回应船把头的呐喊。在这些的眼里,魁梧的夸父巨人是永不倒塌的雕塑,只要他还站在舵前,一切危难都将迎刃而解。
与此同时,主舱中。
副舵昔挽云“吱呀”一声推开舱门,正看到莫不凡手握酒盏,望着窗外的暴雨出神。相者沉默地看着青年海头的眼睛,那双眸子里有着明亮而炽烈的红光,就如同多年以后,烧尽他冰冷尸身的灼灼火焰。
昔挽云眨了眨眼,低声喊出莫不凡的名字,青年海头迅速回过头,扬起嘴角笑了一声,把手里的酒盏递给浑身湿透的昔挽云。
昔挽云没有推辞,接过酒盏一饮而尽。
“昔老板,这胭脂酿如何?”莫不凡挑了挑眉,又给自己倒满一盏新酒:“这可是雷州才有的名品,海岚珍藏的私货,她自己舍不得喝,却让我偷到了手。”
“确实是上品,”昔挽云点点头,在油腻的小桌前盘腿坐下,“烈而不烧,醇不冲头,回味中还有甘香之气。”
“你是识货的,好酒,就该给识货的人喝,”莫不凡撇了撇嘴,“可要是那死丫头发现酒没了,肯定要扒我一层皮……”
莫不凡话音刚刚落地,主舱外传来一串恼怒地呼叫声。
“莫不凡!滚出来!”
“怎么说来就来!”莫不凡大惊失色,眼珠向上翻了个白眼,立马在地板上躺成一个大字型。“昔老板!”莫不凡半眯着眼,“你顶住,我先装个醉!”
舱门被蛮横地推开。
十七八岁的羽族少女钻进船舱,这个少女双目有神,眉长过眼,微翘的上唇透着一股难驯的野劲,她不穿款式繁复的广带长裙,而是一袭利落的束身劲装,背后一张七巧蛟筋弓,腰悬三颗叮当作响的银铃铛。
“莫不凡!站起来!”少女声音高亢,杏核大眼愤怒圆睁。
“海岚,他醉了,”昔挽云面不改色,“醉得一塌糊涂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