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花油散发着一股廉价的香油味，头绳是染得不太好的大红色，看着很容易断的样子。 不过，这些却是李妍年收过最好的礼物。 被人关心爱护的滋味真是好。 李妍年感动道：“哥，这头绳真好看，我很喜欢。” 黑豆有些腼腆，瞥见家里的鸡蛋少了几筐，转移话题道：“拿去换纸了？” “对，”李妍年收拾情绪，赶忙把新换的纸拿给他，“这回的纸比上回的还要好些呢。” 黑豆将手洗净，小心翼翼去摸，毛豆也是一脸好奇，黏在哥哥边上仔细瞧着。 “确实是，这次的纸瞧着更细，更匀……” 得到认可后，李妍年心里有些高兴：“哥，你看这么多纸，那书肆吃得下不？卖这么多会不会太扎眼？” 黑豆摇摇头：“这个你不用担心，那掌柜的是真喜欢咱们的纸，上回一句闲话没问过，很干脆地出了价，还说要是还有货，直接给他们家拉去，价钱什么的都好说。” 这样傻白甜的掌柜是真实存在的吗？ 李妍年总觉得这件事太过顺利，心里没底。 黑豆看出她的顾虑，安慰道：“你放心，哥心里有数的，这次纸还给他们家送去，要是情况不好，咱们下次就不送了。” “那好吧。” 刚好收来的鸡蛋还有剩，李妍年便建议黑豆，这次可以借送货的名头去找李大叔借牛车。 不白借，付钱付豆料，价格甚至可以给得高一些。这样既不占李大叔家的便宜，自己赶车也更方便点。 黑豆当下点头同意：“成，就照你说的办，吃过午饭我就去问问。” 一直没说话的毛豆眨着晶亮的大眼睛：“哥，能带我一起去不？” 李妍年和黑豆一齐扭头看向他，一个笑眯眯，一个铁青着脸，异口同声道：“当然不行！” 毛豆顿时跟打焉了的豆苗一般，萎了。 “哼，不去就不去，谁稀罕！”毛豆倒腾着小短腿，就往被子里钻，刚钻进去就摸出好几样东西。毛豆拿出来一看：“这是什么呀，姐？” 李妍年将毛豆手中的字帖拆去透明塑封，翻开给两兄弟看：“这是给你俩准备的字帖，除了字帖，还有毛笔、墨汁和宣纸。有了这些，以后你们就可以在家里认字写字了。” 黑豆又激动又惊讶地摸着字帖，上面的字比夫子写的还好看。 毛豆则是兴奋地抱着毛笔又笑又跳：“哥，是真的毛笔！哦，那我不出去玩了，我要留在家里练字。” 李妍年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：“哥，等这阵子忙过了，咱们赚到修屋子的钱，你也留在家里学写字。” “嗯，我听你的。”黑豆重重点头，迎着李妍年的目光，咧嘴笑开。 下午，黑豆把借车的事情谈妥了。李大叔家的牛车这几天都有空，但黑豆担心夜长梦多，还是决定明天就出发。 李妍年挠了挠头，苦恼道：“哥，这回送的货多，回来的银子你看看，能不能只留下够修房子的，其他的换成金子……” 黑豆不明白妹妹为什么一定要他把银子换成金子，但上次他跟着李大叔去镇上赶集的时候就刻意打听过，李家镇上是没这样的火耗铺子能兑金子的，仅有的两家当铺价格也黑，真要换的话还得往杜家庄打听，毕竟杜家庄有顾家这个大皇商的铺子和庄子，能办的事情也多些。 想毕，黑豆点点头：“行，那我这回卖纸的时候留心问问。修屋子的银子倒是不用多，正是农闲的时候，雇人、买木料、包早午饭，整间修下来也就四五两银子。但这事还是等咱们去了姥姥家再说，免得本家听着动静过来争。” 提起本家那些烦人亲戚，李妍年深深地叹了口气：“那就这么办吧。哥，明天我跟你一起去。” 黑豆下意识就要反对，但李妍年的理由十分充足：“我不是跟毛豆一样去玩的，第一，这次车上东西多，我跟你一起去，万一有个三急，还有个人能看东西。第二呢，我也想去镇上看看物价行情，看看咱们家以后做什么营生才好。哥，你放心，到了镇上我一定不会乱跑的，我又不是毛豆。” 正在练字的毛豆躺着也中枪，虽然眼睛还是盯着笔下没有分神，但嘴里却重重地哼了一声，以表达自己的不满。 李妍年这才想起来，被调侃的当事人也在场，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声：“毛豆，姐开玩笑的啊，姐去镇上一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，行不？” 毛豆瞟都不瞟她一眼，忽地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，也不知道是在学谁：“哎，好吃的就算了，你们记得早点回来就行。这个家总得有人来看的，我是男子汉，就不和你计较了。” 黑豆和李妍年都被他这个样子给逗笑了，同时惊讶毛豆在学写字上竟然这么有定性，午饭后都坐那里临摹都快半个时辰了，他都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抓耳挠腮，闹着要出去玩。 李妍年不由好奇地凑过去一看，只见宣纸上已经写满密密麻麻的半副字迹，竟是一点缝隙都不放过，能写的空处全写上了。 至于写得如何，刚入门的，又是个腕力不足的孩子，能描出个字形来都已经不错了。 李妍年怜惜地摸摸他的脑袋：“毛豆乖，这么爱惜纸张。不过写字的时候格局也很重要呢，这纸你不必替姐姐省着，用完了还有新的呢。” 黑豆却不同意，就是先生家也没有这么浪费纸的：“像毛豆这样刚开始学的，用纸笔糟蹋了，一会儿我给他做个沙盘，找根树枝在上面练，练好了再上纸。” 毛豆眼里闪过一抹失望，李妍年看着不忍心，但也明白他们是穷怕了，比较节俭，而自己能赚会花，大手大脚惯了，以后还有的是有冲突的地方。慢慢来吧，急不得。 于是点点头，小退一步：“先用沙盘练可以，但等字记熟了，还是要到纸上见真章，这样才能练出笔锋。你们也别担心，这纸只是卖着贵，但神仙说了，在他们那里，这东西并不值钱。” 黑豆听她这样说，本来也心疼弟弟，便没再提异议。 毛豆原本绷着的小脸也顿时松了，有了笑模样，还冲黑豆问要不要帮忙。 黑豆想了想，反正下午没事，就带着毛豆上村口的小河滩挖细沙去了。 李妍年闲着也是闲着，把家里又打扫了一遍，再将鸡蛋归置好，煮了好几个温在水里，准备给大家当点心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