龚夫人见了，就笑：“瑞雪，莫如叫人将相机搬回你房里去吧。明日你就可尽情照相了。”

瑞雪听了，就点头：“师母说得很是。”想想却又道：“师母这是想撵我走？恐我在这里，你们说得也不尽兴吧。”一径说，一径果然唤来仆人将相机搬走，自己也出了房门。

龚夫人听了这话，又看着瑞雪的背影，就与宁馨叹：“瑞雪这丫头，总是这样多心。”

宁馨已习以为常，听了就道：“不过是小孩子心性。想再大一会就好了。”

龚夫人听了，想了一想，方又叹：“你们就要进宫待选了。我这心里，只是希望你们都不要选上的好。”

宁馨就笑：“我也是这样想的。只是没有退选的法子。况两个堂哥又盯得紧。”龚夫人听了，就目露爱怜之色。“宁馨，你是个好姑娘。想上天待你，总是有另般眷顾。”

宁馨听了，也就低头不语了。她摩挲着因忙于做针线而起了茧子的左手手心，忽又问龚夫人：“师母，你这样不计名分追随老师半生，心中可有悔意？”

龚夫人听了，便微笑道：“是呀。与外人看来，我不过是他的外室。宁馨，实话告诉你把，若要我再选一次，我却也不敢的。这世上，有许多事，也只能做上一次。一次就足够了。”龚夫人的话，说得颇沉重，宁馨听了，也就不语了。心里却默默品着她的话。

因都不说话，屋子就显得静。龚夫人八岁的儿子谐儿因路途劳累，已然在榻上打起轻微的呼噜来了。屏风一角摆着的铜壶滴漏，那嘀嗒的响声听了更使人沉闷。

二人又叙了会话，宁馨见夜已深，起身就要告辞。龚夫人也不挽留，在她出房门前，却又慢慢道：“宁馨。过几天，复生那孩子也要跟着上京了。”

宁馨一听，果然就回了头，看着师母：“是么？怎么先前我不知道？”

龚夫人就笑：“也不过是他临时起意。不过，三五日后，他便也到了。”龚夫人口中说的复生，姓谭，名嗣同，湖南人氏。因和龚夫人有些远亲瓜葛，此前也经她引荐，拜了文廷式为师。复生自幼从师湖南名宿欧阳中鹄，稍大一些，遂去广东求学。年岁不大，但可谓饱读诗书。

“虽男女有别，但你们好歹也算师出一门。到时见了，总免不了盘桓一番。”龚夫人善观察，已知这位远房侄儿的心思，因此这话里就带了点深意。

宁馨就矜持道：“既是故人，总难免不碰面。复生哥哥来了，我当然希望他学业更加精进的。”

龚夫人听了，就抿嘴笑了一笑，方又道：“复生见了我，只说你的画好，字也好。琴也好。看来，你给他的印象很深。”

与龚夫人看来，谭复生出身湖南世宦之家，有相貌才气，与宁馨看着也是匹配。她的心里，的确有心为二人牵线。但此事究竟怎样——还需过了选秀之后再说。若宁馨果然被选上了，或入了皇宫，或入了亲王郡王之府，也就只能作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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